2023-05-05 10:33:40
文|陈大力
跟朋友说,感觉最近追星有点「陷进去」的一个瞬间,是听说了小明星的一个八卦。
不是很八卦的八卦,是很清水的,小明星最近拍戏,在拍戏的城市的健身房办了卡,登记信息的时候他问工作人员能不能不登记手机号,工作人员不认识他,后来上网才发现,啊,是演员啊,难怪。
他每天就一个人静悄悄地来,一个人练,不跟人搭话。
我跟朋友说,我感觉我「陷进去了」是因为,听说了这件不算事情的事情后,我的第一反应是——“天啊,他好可怜啊”。
朋友不可置信。你疯了吗,他可怜在哪里?
我眨了眨眼睛,想了下说,“就是很可怜啊,感觉他又孤独,又小心翼翼在保护自己。”
朋友使劲翻白眼。一脸“等你以后下头了,会为如今的白痴大感羞耻”的表情。
但是!我的确深深沉浸在一种“可是他就是很可怜啊”的心情中。
是不是这样的,朋友们,爱一个人到深处总忍不住觉得,他是放在桌沿的那杯一碰就倒的纯牛奶,是一撕就碎、风一吹就跑的薄薄白纸,是多被加一个字就会意境散架的诗——在你眼中,他是这个强大世界面前摇摇晃晃的绝对的弱势方,至纯至真使他无助。
实际并不是这样。但爱一个人的心,是会让人动不动就过度地…恻隐。
我开始写公号的那几年,动不动跟人讲“我一年写几十万字”,还让前来采访的人写进我的专访稿里,以示我的专业跟刻苦。
几十万字的确不那么简单,但——对一个每天都没什么要紧事的大学生,横竖也就是把每天的两小时追剧时间,换成了一边听情歌循环一边慢悠悠地写一些正确的废话。倒也没那么难。我是没想到,我妈会在看过我的访谈后,打电话来说,你真的写几十万字吗?我说是啊。她忍不住心疼地感叹,那你得多累啊。
我说也不太累,她认真地否定:谁说不累?很累的。
写到这儿有点想哭,长大成人后的这些年里,我学到的一切教训都在告诉我,“你没什么了不起的”——爱人,你没什么了不起的,你得不到理想的爱理所应当;工作,你没什么了不起的,商务要跟人去竞争,写得烂也要承受被骂;规划前途,你没什么了不起的,自媒体不是什么恒久行当,编长篇你又天赋不足。我跑了这么这么远,还留有当初的些许犀利抱负已觉得是万幸,而当我停下脚步,偶尔会想到,原来,唯独,我忘掉了一件事:人是可以被心疼的。
而爱你的人永远会觉得你可怜。不爱你的人对你的脆弱避之不及,力争高效的世界里流露私人情绪令人厌烦,但爱你的人会觉得你的脆弱才是ta可以触摸到的你的真实。ta捧起你碎得满地狼藉的稀烂的情绪,感叹道原来啊,原来这也是你,不要害怕,不要觉得难为情,让我好好看一看。
爱的极致柔软跟刻骨,是你会想要去拥抱那个人的脆弱。
不是去化解,也不是让他克服啊,仅仅就是拥抱。
是你会觉得在生活面前,他只是一只被迫流浪在下雨天的小狗,毛发被雨水淋成一绺一绺,爪子沾满了泥污,冷得发抖,圆圆的眼睛里却还有湿漉漉的倔强。
你忍不住——哦,我可怜的小狗啊。
以前我觉得「觉得一个人可爱」是栽进去了,现在我发现「觉得一个人可怜」才是真的栽进去了,栽得很死很死。
以前跟精英男约会,他坐在桌子对面,对我每一个人生选择做出准确的解读跟判断,劝我继续走事半功倍的下一步。而我其实只想让他看看我备考练题的时候手指上被磨出的厚厚的茧,已经发红,再多写十分钟字应该就会被磨破了。我想委屈地瘪嘴,看他侃侃而谈又不得不作罢。
如果我爱你这件事里面,没有心疼,没有“我总是很容易觉得你很可怜”,那好像也没什么意思。
我很难描述一种陷入爱的心境。我觉得应该是你的心脏由此变得无比柔软,或者说变得像一片湖,有一天关于那个人的无关紧要的细节,他的话语、动作、某个寻常的传闻,突然间戳中了你,你五味杂陈、感慨万千,就像有一片叶子掉落在湖心正中央,非常轻非常轻地触摸到,又泛起一圈圈的涟漪。
你觉得奇怪,又觉得他值得。
不过很快你告诉自己也没那么奇怪,蛮让人怜悯的,他那么努力在坚持自己的真诚跟脆弱,在这个偶尔冷血、偶尔讲点道理的世界里勇敢地碰运气。
但他只是小狗啊。
-end-
图|《在切瑟尔海滩》